【看点】相思铃（小说）

一

一轮孤月斜照在江面，一曲曲赋予愁思的笛声，在江南烟雨中此起彼伏。一眼望去，岸上好生热闹。

“公子，我们何时启程？”拱手而立的男子轻声问道。

坐在船舱内的韶玉举着一杯酒，仰头缓缓喝下，望着舱外的孤月，他淡淡地说道：“慕枫，今晚在此地休息，明日一早再动身。”听到命令后，慕枫走向船家，不久后船便停靠在了岸边。

紫竹城内灯火通明，勾栏瓦舍甚是热闹，小贩争相竞卖，吆喝声在街末巷道随处可以听到。“人有悲欢离合，月有阴晴圆缺，此事古难全。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。”笛声由远而近，徐徐入耳，韶玉在酒楼前停住，似乎在寻这笛声。

慕枫见公子留步，上前问道：“公子，可是在寻这笛声？”韶玉点了点头，转身走进酒楼。

二

慕枫上前询问掌柜有无空的房间，掌柜的是个美人，看到眼前风度翩翩的慕枫，掌柜就心生爱慕，再向慕枫身后望去，一袭白衣的韶玉竟让她有点痴迷。开了这么多年酒馆，男子所见无数，与韶玉一比，可就差之千里了。

慕枫看到掌柜的眼神直溜溜地盯着自家公子，他自知公子的习性，不喜别人盯着自己，所以他堵住身后的韶玉，再次说道：“掌柜，还有没有空房……”

掌柜回过神，笑盈盈地走向韶玉。“两位公子想必是从远道而来吧！来到我凝月楼也是种缘分，不知公子如何称呼？”她的手向韶玉的肩膀上搭去，还未近身，被韶玉的折扇挡住。

“姑娘，还请自重！”韶玉便转身向外走去。

没有哪个男子能抵挡得住自己的美色，而他竟毫不动心。“梦瑶刚才多有得罪，在此向公子道歉，还望公子多多包涵。”

那笛声很近，又很远，无时无刻不牵动着韶玉的心，他感到莫名地心痛，曾经他心爱的女子也爱吹笛，他累了，她为他烹茶，吹笛入梦……可是，后来她却一声不吭地离开了。从此他只要听到有人吹笛，都会慕名拜访，他心底深处有个声音总是在提醒他，他的芯儿还活着，所以他止步了，或许他想可以从掌柜口中得知笛声的来源。

韶玉拱手而立：“请问这笛声从何而来？”

“公子有所不知，吹此笛者是栖梧苑的雪儿姑娘，关于她还流传着许多佳话，她从来不接客，除了老鸨见过她的容颜外，其他人只能远远观望，从笛声中揣测……”

“哦，雪儿？”看到韶玉眼中的柔情，梦瑶向店小二交代了几句，自己便退了下去。

三

低垂的暮色环绕着整个紫竹城，韶玉与慕枫在店小二地带领下到达客房。些许有些闷热，韶玉示意慕枫打开窗户，临窗而立的他，寻着笛声远望，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明月楼，女子们个个穿着艳丽，拉拢着过往的客人。他的眼眸闪现出一种忧思，慕枫从十岁就一直跟随在韶玉左右，既是主仆，又是亲人。

看出了韶玉的心思，慕枫走上前去，“公子，今晚月色不错，不如出去散散心，我听店小二说今晚明月楼选花魁，压轴是雪儿姑娘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？”

雪儿？往事如烟，风雨飘摇，又不减一丝柔情。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女子，在这青楼之中，不染尘埃？韶玉思来想去，随着慕枫下了楼。

梦瑶远远地望着韶玉的背影，喃喃自语，“不知以后哪个女子会有如此福气，得到他的一往情深。”

“慕枫，你说芯儿还活着吗？”韶玉的声音很低沉，他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手中的玉笛。

慕枫懂得韶玉的心思，每到一个地方，他只要听到笛声，就会心绪全乱。当年他随公子南下征战，体察民情时，遇到街头卖身葬父的芯儿姑娘，公子见她被县太爷调戏，于是帮芯儿姑娘葬了父亲，得知她是亡国公主，决意带她回去，护她周全。芯儿虽为公主，却懂得知恩图报，照料着公子的日常起居，后来公子对芯儿姑娘情有独钟，他想娶芯儿姑娘，却遭到母亲的阻拦，趁他外出，将芯儿姑娘逼走，不知所踪。

“公子，你的相思铃响了……”韶玉紧皱的眉舒展了，他知道芯儿肯定离自己不远，自从芯儿姑娘离去，公子未曾笑过，今日他竟然笑了……慕枫随着韶玉快步地向栖梧苑走去。

四

“两位公子，想必是从远道而来的吧，不知今夜哪位姑娘会得到爷的宠幸。”一位身穿绸缎，佩戴白玉的中年妇女前来招呼……

“宠幸？”韶玉瞬间懂了，进了栖梧苑只能按规矩办事，更何况，他以体察民生，四处流浪，只为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人。

一曲曲凉笛惊动了谁的心扉，他无心回答，淡淡地回了句：“就这位吹笛的女子吧。”

面前的妇女有点为难的说：“这……”见此情形，韶玉想到或许妇女嫌自己给的银子太少，又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塞在妇人手上，便自己寻声而去了。

紫竹城的风景这般好，可笛声却异常的哀怨，究竟是什么让吹笛人有如此的心境。曾经芯儿每日都会缠着他学习笛子，因为母亲地再三阻拦，芯儿为了韶玉的功名，在韶玉母亲地逼迫下不辞而别。从那一刻起，韶玉腰间的笛子只佩戴，却从未发过声，今日不知为何，他取下横笛，和着女子的笛音……

不觉间女子纤细的手拂过他的鬓角，那朵刺绣的衣带还在，当她转身离去的时候，韶玉手腕中的相思铃又响了。

韶玉睁开了眼眸，是她，是她，真的是她，是自己的芯儿，可她究竟是怎样陷身于此地……他无心顾及，只是将她轻轻地拥入怀中。次日，他为她赎身，从此天涯海角有她在，就足够了。

五

皇命终究难违，何况是将军的后代，战乱四起，他不得不放下儿女情长，保家卫国。行军前韶玉将芯儿托付于凝月楼的掌柜梦瑶，在多次的接触中，梦瑶成了韶玉的知己，所以他才放心将芯儿的身份告知一二，让梦瑶好生保护，归来亦不亏待与她。

可是，世事难料，纸永远包不住火，芯儿的身份还是泄露了。

将在外杀敌，文在朝颠倒黑白。昏庸的皇帝听信了奸臣的言辞，说将将军权利过大，必然危及君位，居心叵测……于是密谋等韶玉完胜归来之时，逼迫韶玉交出兵符。

芯儿看到店小二鬼鬼祟祟地在自己门口踱步，随即问道：“不知店小二有何事？”

“芯儿姑娘醒了，掌柜嘱咐我切莫让姑娘出门，等会将军的人会接走姑娘……”看得出他神色慌张，语无伦次，又随即转身离去。

梦瑶离开的时候，说让她闷了在后院散散心，并没说有人来接她……芯儿感觉到一丝危机，她反锁窗户，找出布帛，咬破手指，写下了一封血书。

六

芯儿托白鸽将血书送到韶玉手上，但愿梦瑶此刻不要回来。不一会儿，一群官兵涌入凝月楼，直向芯儿的房间而去。芯儿自知无路可走，官兵一进来，她就自刎，她不想成为阻挡他的绊脚石，韶玉的雄心岂能因为她而荒废。

“你们这帮朝廷的鹰犬，我就算死，也不会让你们得逞。”她紧握着手中的匕首向心脏刺去，可是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，匕首还未挨近心脏，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，速度快的令人惊奇。

带头的官员一脸得意，“想死，还没这么简单，哈哈哈……带走！”一群人带着芯儿走出凝月楼，此时的梦瑶正好办完事回来了，看见芯儿被人绑着，她立马冲了过去。

“为何来我凝月楼绑人，这位姑娘犯了什么罪？”梦瑶步步逼问。

官员身边的侍卫有些不耐烦，“小小黄毛丫头，也敢管朝廷的事，就不怕皇上下旨让凝月楼化为灰烬……”

梦瑶不屑地说：“化为灰烬？哼，你们好大的胆子，凝月楼可是皇上御赐的牌匾，竟然在此诋毁，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狗命了。”

听到此话，官员立马想到了当年皇帝封丞相之女梦瑶为郡主，并赐酒楼一座。官员俯首作揖，连忙低声道：“在下没能管好手下，还望梦瑶郡主海涵。”

梦瑶是郡主？皇帝的女儿？芯儿的脑海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疑问，难道是她出卖了自己。

梦瑶看到刘文旁边的店小二时，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，店小二居然背叛自己，趁她外出引来朝廷鹰犬。她随即向店小二使了个眼色，于是话风一转，道：“原来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刘大人呀！有失远迎，不如尝下凝月楼的茶水，再走也不迟。再说了，这位姑娘身上还有伤，不能舟车劳顿，等我为她敷完药，大人带她走，如何？”

刘文思虑了片刻，要是亡国公主出了事，自己回去难以复命，又瞥了眼店小二来验证郡主的话是否属实。得知掌柜竟是丞相之女，皇帝赐封的郡主时，他朝着刘文点了点头。

“既然郡主发话了，刘某在此稍作等候，到时还望郡主不要阻拦……”

梦瑶解开了绳子，带着芯儿进了房中。一炷香后，梦瑶未出现，刘文如约地带着芯儿出了凝月楼。

七

韶玉在回朝的途中收到了芯儿的血书。“有生之年能再见君一面，已是上天仁德，时局有变，不愿君有任何闪失。今此一别，来世有缘再续，切莫为我让百姓遭殃……”她的身份暴露了，待他兵临宫门时，芯儿的尸首被悬挂在城墙上。她说过鲜衣怒马待君归来，她要做他最美的新娘。

他痛心疾首，在愤怒中血洗皇城，皇帝身边的人倒戈，昏君被丞相杀死。在硝烟中他抱着面目全非的芯儿，哭得撕心裂肺。他命人以皇后之礼安葬芯儿。韶玉下令杀了所有奸贼，他仰天长叹，驰骋疆场却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保护不了………

殿前，韶玉称帝，整顿吏治。殿后他以笛寄托哀思。在百官地催促下，他不得不封丞相之女为皇后，可笑的是皇后竟是梦瑶，她竟然是皇帝册封的郡主，那个弄丢了自己心爱之人的女人。新婚夜，他假装醉酒，只是为了做戏给文武百官看。

他起身望着梳妆台前的背影，如果芯儿还活着，该有多好！明月照进窗，他的视野中唯独挥不去芯儿的影子。只是，凝月楼在人已空，芯儿的一缕芳魂，又会在何处？

眼看梦瑶起身，韶玉继续躺下装睡，他倒要看看她能玩出什么把戏。

皇后缓缓向他走去的时候，韶玉手腕中的相思铃竟然响了，和着她的步伐，入耳清扬。

“知道自己酒量不行，还喝个烂醉，怎么还和以前一样，真不让人省心。”

韶玉听到此话，翻身将梦瑶压在身下，“你是芯儿，还是梦瑶？”

不管我是芯儿还是梦瑶，都是你唯一的妻子，梦瑶为了救我，将我打晕，等我醒来时，发现自己的容貌竟是梦瑶的，她留下书信，待你归来，我的容颜定会恢复如初，她又写信给丞相，会派人将我接进相府。几次三番我想入宫面圣，我不能让梦瑶替我而死，可是都被丞相挡住。他告诉我梦瑶替我而死，他不能让我再有任何差池……

梦瑶死了……鲜衣怒马，是她成全了自己，可他却怀疑是她出卖了芯儿。一个是亡国公主，一个是丞相之女，两个女子又同时深爱着韶玉，而梦瑶却选择了牺牲自己，难怪丞相会亲手杀了昏君，他为自己的女儿报了仇，保护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女子。此时的他与芯儿同时举起酒，祭奠梦瑶的灵魂。

合卺酒入肚，相思铃悦耳，红罗帐中，苦命鸳鸯相拥，倾吐心声。

（编者注：百度检索为原创首发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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